關心，但不打擾。

下晝殘暉西斜，接到外婆的電話。

陪她漫話了大半小時。

上一次這樣好好陪外婆聊一會兒，距今大概已有將近大半年時光。那時工作要輪班，大多時間無人在家，剛好我網購了一些東西，便隨手填上住在附近的外婆家地址。未料及貨來得飛快，還未等至我抽空知會外婆一聲便到了家門口，而被很有安全意識的外婆拒收了，讓我哭笑不得。

雖然多費不少周折，貨最終還是送到了，我趁一天休假上外婆家去取。本想取了貨便回家，但外婆看見我的到來喜上眉梢，忙進忙出地給我倒水找零嘴。見及想着時間還早，我便把話嚥回肚子，坐到沙發上陪老人家拉扯家常。

就這樣東家西舍親朋故舊都說上一番，坐着由杲杲當空至餘曛灑落。本來還要留我用飯，我只在推卻不過後接了一碗熱湯。

明明只是住在附近，但閒時總想不起要去陪陪老人家，我覺得我在這方面總是少了根筋，被動得很。小時也見過表哥不過在附近幫學生補習，那陣子都會順道上我家吃頓便飯，換了我卻是怎麼也做不到。

與外婆的關係應要很親近才是，畢竟在稍稍長大了的年歲父母都外出工作去了，小時平日都是由外婆看顧，日日接送上下課。

有時會覺得我生性是個冷心冷肺的人，不太懂得表達情感。甚麼親吻和擁抱大概都是寶貝小妹教曉我的，擁抱倒是還好，但親吻真的要跨過很多心理關口。每每看見小妹熱烈地擁抱外婆，往她臉上親好幾口，推也推不開，鬧得外婆咧嘴笑得開懷，總覺奇特。大概世上有妹妹這種情感充沛外放的人，也有我這種木訥內斂的。

以前還是和外婆同住時，屢屢會聽到母親與外婆爭吵。有一次我在房間獨自耍弄，也不知她們在外面吵些甚麼，只記得母親倏忽衝進房來把那時還是懵懂未知的我激動地擁入懷中，然後嚎啕大哭。當然我還太小了，對於後續再沒有記憶，但被哭着的母親擁抱那一個畫面就斬釘截鐵地擷取保存在我的腦內。

說不清她們的關係算好算壞。她們幾乎日日會打好幾次電話，吵的架再多還是會時不時捎些東西到外婆家，陪她看診，完了順道上茶樓吃點心。許是身上有她們的相處方式留下的足跡，我與母親也是時常意見不合，吵得聲沙力竭。

長大了，慢慢找到與老人家相處的竅門，其實只要陪着聽她們說話就好，偶爾點頭笑笑，再開另一個話頭，許多時候用不着我如何伶牙利齒，倒一身輕鬆。

那天聊着聊着，外婆便言掛電不欲再打擾我。我忽然意識到我家的人都有着一種有趣的共通特色，總是怕打擾，從而保持距離，保留空間。

想起好友曾告訴我她在國外時常半夜三更睡眼惺忪之際接起家人的來電。早幾年我在國外呆了頗長一段時間，當時的狀況是父母想與我聊天前總要先用訊息問我行程安排，得到我回覆確認

不會打擾方在定好的時間來電。

約莫是獨家特色。關心，但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