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着卻還是割不斷的愛

躺卧在床，黑暗中，我聽見一聲低語：「我小時候討厭你們每一個人。」

我愕然問：「為甚麼？」

她緊接着應聲：「因為你們每個都很兇，常常毫無道理地罵我。」

我平靜地說：「罵你肯定是你做錯了些甚麼，只是你當時太小了，還不能理解。」

她悶悶開口：「還有，他們都比較愛你，你家務甚麼都不用做，不似我，不做就被罵。」

我啞然失笑答：「他們也有叫我做的啊，只是我常常躲懶。你也可以賴皮撒嬌不做的啊，他們又不會怎樣。」

她忿忿道：「我最不忿是那天媽的那句：『大的走了，要把小的留在我們身邊。』到底憑甚麼你可以走，我就一定要留下？」

我歎道：「你也是可以走的啊，只要你想就可以了。」

她急駁：「你已經走了，他們年歲已高，總得有人在身邊照顧吧，我怎能離開？」

我沉默片刻，回應：「你要分清楚，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和加予自己的框架罷了，而不是他們真不讓你走。這就不應將責任歸咎他人，而應歸於自己。」

那晚和她一起睡不着還談了許多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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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啊，每每在撒嬌耍賴，時時追着要人親親抱抱。有時小氣得很，說不到兩句刺着她就生氣，語氣糟糕時罵她兩句就落淚。我常笑話她玻璃心，心眼比五毛錢硬幣還小。但她又異常好哄，只要張開手環抱她，摸摸她的頭頂，捧着她的圓臉誇她可愛又能幹就好了，有時再外加一杯甜甜的珍奶。其實只是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想要感受到更多的關注和愛罷了。

真真是個傻姑娘，讓我常常為她憂心。要是沒有我在身邊，這個傻孩子會否被騙？要是沒有時時和她笑着打鬧，這個敏感又愛鑽牛角尖的孩子會否鬱鬱寡歡？常常只記住不高興的事只會讓自己過得很累的啊。

明明是個很溫柔很暖心的孩子啊，每每用着軟糯的聲音對我說：「你以後走了我就不掛念你了，但你現今在我身邊我就每天都在想你。」從出生起我就把她當成我的責任去照顧她，從四歲那年母親輕柔地問的那句「你想要個妹妹嗎？」而我想了想堅定地答「想要」的那刻起。

因為是我答應的，是我說要的，所以她成為我的責任，而我必須為自己的決定負責。要和她相處溝通不容易啊，許多年了她還是聽不懂我說的話，但會一直一直在身後笨拙地叫喚「姐姐」，然後我會把一隻食指伸出來給她的小手牽着。看着她由小蘿蔔頭長成比我還要高大，直到現在我們的手掌一般大了，還是喜歡牽着。她帶給我的愛比我可以想像的要多很多，儘管她時而不識時務的臭脾氣是這般氣人，還有她時而冥頑不靈得讓我無奈的死腦筋。

大概這也是愛的一種，有時氣得想打她一頓，有時無奈得如哽在喉，但還是愛。討厭着卻還是割不斷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