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婚姻死亡各自煩惱

日前會舊友，她分享剛看完的《婚姻故事》，推薦給我。先前已在各處得過推薦，只是這齣戲一直未排上我的日程。

她說：「很適合熱戀中或正處於婚姻關係的人觀看，很有共鳴，最好不要等到分手後才看。」

她說喜歡這齣戲，除了共鳴，還有時不時的一針見血的笑點，例如Scarlett Johansson與Laura Dern對手那場戲也堪稱精彩，Johansson罵髒話時被截然打斷的愕然，適當的停頓對視，Dern見血封口的對話：「好父親是近三十年才出現的概念，人不會覺得有失敗的父親，只有失敗的母親⋯⋯」，而Johansson聽得一楞一楞無言以對等等。

她是浸淫愛情中的人，但她又很清醒，品味愛情中的甜蜜，又了解當中的苦惱，背負人生中給予各種難關考驗的無可奈何。認定了那一個人，卻又無法肯定在感情被現實侵蝕時能不能走到最後的無可奈何。大概我們都生活在廣義幸福的家庭，讓我們看到幸福的真實，到最後也只剩下一聲不過如此的歎。看過幸福可能的頂點，也就沒有了多餘的幻想。

那天她提起想讓身為外國人的男朋友了解中國的生活，於是那陣子都在看YouTube一些外國人分享在中國生活的影片。然後她打開了一對情侶的片段一同觀看。

她說：「從影片中看到都是那個女子在收拾家中大小事務，感覺很賢惠。」

我頓了頓說：「那男子呢？他甚麼都不用幹嗎？」

她又說：「應該還是有幹點甚麼吧。」

我默然片刻道：「我其實一直不明白，倘若我自己一個已然活得很好，把自己也照顧得很周到，而另一個人甚麼都不用幹，那我為何要多花體力和心力去照顧另一個人？」

她沉默了數秒，然後說：「大概是很多人都只想要人陪着吧。時候到了，就覺得一輩子有人陪着同行走下去會少些寂寞。」

我想也是。可能我也會遇到一個我想多花心力把他捎上的人，又可能我有天自己走得累了也會遇到一個想把我順帶捎上的人，誰曉得呢？人總是在變着，所以話可以不用說得那麼死呀。

有時聽她分享與男友的爭吵，當下也許很無言，也很憤怒，但聽到最後都是笑。我多半會咧嘴笑着說：「你們這是在演喜劇呀。」感性的男人與理性的女人作配搭，許多時候讓人哭笑不得。

有時她都只能嘆着：「男人啊，都這樣。」就像我那年寒冬清早接着她的電話聽到的一樣，她說找到個契合想和他過一輩子的人，我高興得眼淚凝眶，卻又為她憂心。她說：「甜的時候很甜，但氣起上來也不一般，只是他已經是她能找到價值觀最接近的人了。」有時聽着他們的故事都覺得累人。也許有多少苦甜交集，值不值得，只有箇中人才知曉。

倏然的開門聲，她媽媽回來了。甫進門就向我們嘆了句：「唉！今天有同事去世了。」她問：「因為肺炎？」阿姨答道：「不，癌症。」我們頓時沉默不語。

一陣後，阿姨心情好轉了些，聽着我們的對話，說：「也不明白你們年輕人怎麼常常想法負面，你們這種真真是無病呻吟。」然後就走進廚房不知搗鼓着甚麼。

她眼中閃着靈黠，偷笑着跟我說：「我們在談結婚生孩子，她倒在想幾時要死。」

我不禁失笑。阿姨在廚房也聽見了，倒無甚反應。

這對母女，都是心直明快的，倒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