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tle Women她們》我們都在與身處的時代作抗爭
- Vaniajero浮生
- 2020年4月14日
- 讀畢需時 7 分鐘
已更新:2020年8月9日

對於《小婦人》這本書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詳,記得我第一次看這本書應該是小學的時候。
大概在小一至小三的年紀,有一年暑假,我幾乎每星期都會到社區的圖書館一趟。因為圖書館離家不近要坐車去,所以只能每星期去一次,而每次都要借上七、八本,挑上好半天,直至把自己、甚至家人的圖書證限額都用光才肯罷休,然後再用剩下的一星期把所有書一本接一本看完,等待着下星期再去借新一批。有時還會把想留着下次才借的書藏在我自認為隱蔽的書架角落,再用體積較大的書作掩護,免得在我下次光臨時被人借走(真的是不良的舉動,大家不要學)。

我其實也記不太清,大概就是在那個暑假我看過《小婦人》吧。這些經典名著,我很多時都記不住細節,我小時也看過《咆哮山莊》、《簡愛》、《長腿叔叔》等等,而且不只一次,大概是我的記性欠佳,只喜歡閱讀當下的過程,所以很多書我只記得個大概,甚至有時只記得自己看過,然後長大後又在各機緣巧合下重覆翻看。例如《簡愛》是中學某一年英文課的要求讀物,那次要看的就由中譯本變英文了;《咆哮山莊》則是早兩年在英國留學的朋友處借住時覺得無聊她拿給我消閒所用,我在一天出去閒逛時把它帶着,然後經過伯明瀚市圖書館時就進去坐下花了幾小時在異國的圖書館把它讀完了。對於生活的某些細節,我反而有超乎尋常的記憶,有些書我也許能清晰記得我在哪裏,甚麼狀態下把它看完,但或者再也記不起書的內容。
回到《小婦人》,我的記憶停留在故事背景是戰爭時期,父親上了前線,母親獨自照料整個家庭,她們附近有幢豪宅,富有的鄰居與馬區一家關係良好。不似其他人多半的關注點在JO或Amy身上;也許是小時也曾學鋼琴的關係,我對喜愛音樂,會為家人演奏鋼琴的Beth反而最有印象。其實我僅閱讀了第一部,記憶只停留在Beth染病康復,馬區一家團聚的溫暖畫面。明明是戰時狀態(南北戰爭),家中剩下媽媽與孩子一起生活,馬區一家生活中展現出淡黃色的和藹柔光;與我看過另一部由妮歌.潔曼主演同為戰時背景(WWII)的電影《The Others》當中展現的感覺不同,充滿灰暗不安,前路茫茫,媽媽甚至抵受不住彷徨孤單的壓力而先殺子女,後而自殺。
Beth March 貝絲.馬區

在四姊妹當中,Beth性格並不突出,但卻是一個推動情節進行的重要角色。相比早嫁的Meg,獨身前往紐約打拼的Jo及陪伴姑媽遠赴法國的Amy,只有Beth一直留在家中。當然身體因素是很重要的原因,但她亦代表了一種恆定,代表童年的純真恣意美好,當然她也永遠既主動又被動地留在了那裏,最後以年輕面目離開世界。

書中第一部展現的是夢幻般的溫暖及美好,以Beth對抗病魔而戰勝,父親歸來一家團聚作為終結;但現實總是充滿挑戰又殘酷的,病魔消磨了Beth的健康,最終把她從這個世界帶走。我認為在電影中,Beth代表了Jo的童年,最溫暖最純真的部分,而Beth的離去是把最單純的歲月及回憶從Jo身上撕下來,血肉模糊地打破她身上這種既真實又不真實的部分。
Meg March 瑪格.馬區

Meg是溫柔的大姐,對比起Amy和Jo,她並沒有甚麼前衛、超越當代女性的思想及做法。她對婚姻有幻想及期盼,想要一個溫馨的婚禮,做最美的新娘,在家相夫教子。這並沒有甚麼錯,正如她對Jo所說:「你不可以只因我的夢想和你的不一樣而輕視我的夢想(Just because my dreams are different than yours, it doesn't mean they're unimportant)。」

她的抗爭是在日復一日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就像舊時代的女性,在家做女兒時是最幸福的時光,嫁人後要照顧丈夫、孩子、家庭,努力維持家中收支平衡;要是在中國還需面對婆媳妯娌等等的煩惱,討好陪笑,做女兒時可以是家中的寶貝,做兒媳後就被踩在泥底裏。馬區家家境不錯,看看富有而單身獨居的姑媽就可見一斑,只是大部分的財產都被當牧師的父親用作建設慈善事業。姑媽耳提面命,年輕女孩都去參加社交舞會以覓得金龜婿,但Meg最後則不要麵包,嫁給了愛情。她是幸福的,卻又矛盾,尤其是丈夫薪水微薄,存了錢要為丈夫買件大衣,卻在虛榮心的驅使下買了一塊訂做禮服的布而後悔不已,望着兩個在門外玩耍的孩子,她只能無力又矛盾地坐在門口階梯上哭。她的抗爭在一點一滴生活的柴米油鹽中,與時而矛盾的自己對抗,堅持着當初的決定,努力地生活。
Jo March 喬.馬區

Jo是備受作者偏愛的,也許有着作者自身的影子,身為女性在那個時代憑自己的寫作天賦實踐自己的理想。身為女性,她必須承受更多。一開始在紐約打拼不能被大眾認知作者是女性的身分,否則文章就不被大眾所接受;常常被要求修改自己作品,向報章賣作品以換取微薄的稿酬,甚至要修改作品的結局,特別是女性一定要有歸宿(結婚嫁人)。由電影展示的灰暗畫面可知Jo的經歷可謂好壞摻半;說壞吧,但有人願意出資買她的文章,並能憑作品得到足夠生活甚至寄回家的稿費;說好吧,卻總有種鬱鬱不得志的感覺。

Jo從小展現出假小子的型像,勇敢大膽、不拘小節,屬於第一眼已經與時代主流不同的標誌性人物。在教授指出不喜歡她的作品,她有不忿,不被賞識的不甘,但當時她的作品是她所寫又不是她想寫的。她的蛻變是Beth去世後,經歷自己打拼的辛苦、寂寞及脆弱,想找回Laurie作為填補,但Laurie已成為Amy的丈夫。其實Jo由此至終都不想嫁給Laurie,那只是被現實打擊太過瞬間的脆弱及情感需求。再堅強的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候,有些人至此就一蹶不振,幸而那不是Jo。我們必須認識並接受自己,才能在日復一日日漸堅強。Jo在完成痛苦的蛻變終於成長為更好的自己,回到老家閣樓的她終於一鼓作氣地寫下自己想寫的故事,並成為日後家諭戶曉的作品。

Jo是許多人理想中的型像,我們也許都像Jo一樣勇敢努力,但不一定有Jo的天賦及機遇,但至少在幻想中,希望Jo能代表我們一直恣意奔跑下去。
身為現代的女性,儘管我們現在得到更多權利,但這些都不是必然的,是歷經多年抗爭的結果。很多人反對女權份子,認為女性已經有這麼多權利,質問還不夠嗎?還想要甚麼?他們覺得女權盛起是女性擁有比他們更多權利及優勢,但女性要的只是至少做到平權,並非他們所言虛婪中的特權。
例如在普遍社會中,需要為生孩子改變讓步更多的總是女性;社會對她們有各種期待,如果專注工作不小心忽略孩子必定會被灌上冷血母親的名頭,同樣的事卻不會發生在父親身上;許多公司更願意聘請男性或把升職的機會給男性,女性會在入職時被問及是否打算結婚生育等,公司會認定她們將減少投放心力於工作上,及基於需付生育津貼及產假等而對聘請女性卻步;即使在北歐等平權政策走在世界前線的地區,在學術界這種可以居家工作的職業而言,父母雙方同放產假,但男性在該期間最後公開的學術成果會比女性更多,因為他們會利用放產假的機會把時間投放在工作而非照顧孩子身上。我曾去過越南的山區,那裏居住着許多少數民族,親眼看見同樣年紀不滿十歲的小孩,所有辛苦工作,沿途向旅客兜售手工製品的都是女孩,男孩就在滿山跑玩泥巴。導遊告訴我們,現在還是有很多他們的族人不讓女孩子上學。這個世界還有太多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維持着這種所謂的「傳統」。
社會「潛規則」不會放在法律、法例上,但卻實實在在影響女性權益,這些又是否能一筆一筆計算?現今的社會遠遠未達致真正的平權。當然,男性也有很多社會賦予的印象及壓力,所以我所指及強調的是平權,而不僅是女權。
Amy March 艾美.馬區

對於Amy,印象最深刻一定是她在畫室對Laurie說的那番說話。Amy是個很有傲氣的女子,對於理想她與Jo一樣會勇敢地追,但她比Jo少了幾分衝動恣意,在看清自己才華有限後,多了對現實的理性妥協及如尖刀出鞘般的直白。她是完美主義者,所以她能說出「I want to be great or nothing」和「talent isn't genius, and no amount of energy can make it」,她知道她的天賦成不了最出色的畫家,所以她就不再浪費時間了。從她的理性及世故可見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甚麼。她拒絕了另一個富家子的求婚,是為了Laurie,然而Laurie卻又離開了,她雖傷心失望但並未後悔回頭。

她以下這番話誠實直白地說出當代的人藏在心底卻又不敢說出的話,帶着無奈卻又篤定。
Amy: Well, I believe we have some power over who we love, it isn't something that just happens to a person.
Laurie: I think the poets might disagree.
Amy: Well. I'm not a poet, I'm just a woman. And as a woman I have no way to make money, not enough to earn a living and support my family. Even if I had my own money, which I don't, it would belong to my husband the minute we were married. If we had children they would belong to him not me. They would be his property. So don't sit there and tell me that marriage isn't an economic proposition, because it is. It may not be for you but it most certainly is for me.

她這番話是為身為女性在該時代的無力而吶喊。她的世界有理想的豐滿,也有現實的打磨。也許很多人都很清楚現實的模樣,但只有她敢把它毫不修飾地說出口,真正地直視現實的無奈並接受,在理想生活與現實中間嘗試找取平衡點。她不裝模作樣,儘管這個模樣會令一些人討厭卻步,但她這份坦然就是在與時代抗爭又並存的體現。
我們也好,她們也好,居住在這個世界,卻又不得不停與這個世界進行各式各樣主動又被動的抗爭,因為時代,因為世界,因為社會,因為家庭,因為自身,因為一切林林總總。面對抗爭,面對生活,面對世界,嘗試理解,嘗試接受,嘗試找到想要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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