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伊始
- Vaniajero浮生
- 2020年3月4日
- 讀畢需時 4 分鐘
已更新:2020年8月9日
我,之所以是我現在的模樣。
自我介紹在人生云云面試及其練習中出現的機率數一數二,大概也在眾多我痛恨惡絕的題目中排了個榜首。我總是疑惑:向他人介紹的自己就是真正的自己嗎?人總也愛自欺欺人,希望自己優秀而非滿身缺點,希望自己與別不同而非平庸。所謂介紹,就是一切之始;寫論文如是,與人互相認識如是。大學時做研究總也要求我們保持中立客觀,運用數據及事實論述,那一張張上交的履歷表不就總結了我們過往十數年人生,不就是最好的介紹,重覆提問總是多此一舉。自我介紹令我深恨惡絕另一個原因大概是因為我從不覺得自己有何值得如數家珍,自豪地廣言於人前。有些人許會認為這是自卑的體現,相比自卑,我認為自己更似是自負。
一個人之所以長成其現今的模樣與其經歷不可割分,家庭、社會、教育、特別的經歷、挫折等等諸因讓我們成為一個唯一而獨特的自己。即便骨肉至親,也幾近不可能受着由始至終同一教養,擁有一模一樣的經歷,浮生多態,我們的價值觀因我們主觀面對世界的經歷不同而蛻變成不同的模樣。人作為一個族群與世間萬物無甚區別,我總也認為人性的彰顯無論善惡也無甚區別;但人與人之間也是不同的,正如我們都希望自己之於別人是不同的。
我喜歡聽故事,總覺得不停搜集的各種故事也許有一天會成為我寫作的題材。是的,從很久以前我已夢想能成為一個作家,我尤其喜歡把經歷結合成文字,但總在等一個激起我決心行動的契機。我也喜歡問問題,喜歡問為什麼,但有時會得不到別人的回應。我在多數時間略嫌靜默,卻尤其喜歡在聆聽別人的說話時分析他們,並享受那種一針見血刺穿別人遮掩的表皮,揭露其內心不欲多為人道的部分。有時因問得太深入也會勾起別人心中的傷疤,鬧得個面紅耳赤或陷入難堪的沉默,但我仍樂此不疲,只因我渴望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這樣一個結果。我覺得只有不停鑽入最深層的思考,了解自己的過去,坦然地接受自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我而言才是一種進步及成長,才能更好地活下去。有些人寧願人生就這樣囫圇過去,不需活得太清楚,糊塗些也未嘗不好。活着的方式誠然沒有高下之分,一百個人就有一百種活着的方式,這只不過不是我罷了。

家庭、童年與我的記憶碎片
一切一切的伊始於我而言都離不開家庭,只因人生而有父母。在這裹說的並非是我們的成長過程中一定有父母,現今社會家庭的組成實有太多可能性。父母從以前僅用作稱呼帶予孩子生命的人的身分象徵,到現在轉化為更重視此身分在養育當中涵蓋的責任。無可否認的是一個胚胎的形成就是精子與卵子的結合,先天論和後天論多年來都爭辯不出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但生而帶有的基因卻是不容分辯的。
幼時的我比之現今更為沉默,但喜歡思考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習慣。妹妹在我五歲時方才出生,所以從出生至有認知能力,我已習慣了沒有同齡的人在身邊。
在小時候的那個年代,人與人之間的情誼較之現今更為親厚,對鄰居的姓名家事總能如數家珍,一幢樓中同齡的孩子午後總會放養一起玩耍,小一點的孩子總喜歡跟着大點的孩子尾後跑來跑去。記得在兩歲多的時候,我總被孩子們跑步歡笑聲吸引,常想透過家門鐵閘的縫隙往外將看他們的遊戲,奈何家位於一條走廊的盡頭,任我如何探頭也看不見一絲半點,每每只能失望地在閘前聽着他們的聲音。多年過後細節已然記不清,但我應是央求長輩許久,直到有一天才得以放出閘外與孩子們一同玩耍,儘管如此也被長輩反覆叮囑。第一次與其他同齡人接觸,我應是十分雀躍的,但對快樂的記憶日久模糊,僅記得的結果是疼痛難耐地捧着動不了的左手跑回家伏在沙發上啜泣。記憶時斷時續,存留的下一個片段是被救護員安放在輪椅推下樓去,其後則是在迷糊醒來後眼前的一片漆黑,躺在醫院的兒童病房一張小床上。兩歲多第一次自己出門便在家門前跌斷了手就再沒有以後了。意外讓家人萬分擔心,我再也沒有被放出去的機會,到有機會的時候也已然長大了。
我生長於一個廣義來說頗幸福的家庭,稱不上富有,但總歸生活無虞。也許是他們想要了孩子多年,好不容易才生下我,在父母能力範圍內我也算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即便備受寵愛,我卻覺得寂寞。
自小我便覺得我與人之間有種莫名的距離,我總覺得我與同齡人不一樣。念幼稚園時家長們會偶爾相約一起帶孩子出去玩,記得有一次我與當時的玩伴奔跑了一會兒就停下,不知是不明白他們瘋狂跑來跑去的趣味,還是覺得跟不上他們落了單的失落,便氣忿地說了句:「他們這樣跑來跑去太幼稚了。」被一旁的大人們聽到,便被嚥了句:「你這樣說更幼稚。」三四歲的孩子怎回得了嘴,心中一口氣賭得要緊了,那種感覺直至今天還記得。回想起總覺得當時的自己可笑,那個與孩童時期的我賭氣的大人更是可笑。有時我覺得我是份外記仇的人,自小便見端倪。有次幼稚園的朋友和我不知為何鬧別扭,她說再也不要跟我說話。她的話讓我很生氣,我便也如她所言想着以後再也不要跟她說話。誰料隔天上學途中碰到了她,她若無其事與我打招呼,我滿心既是憤怒,又是不解。人總覺得孩子說的話轉頭就忘了,這套理論似乎從來不大能用在我身上。
到現在我還是存留某些記憶碎片,有些久遠得驚人,有些甚至是小得容易讓人忽略的細節。我相信我記得的微細片段都和我有着不可名狀的深切聯繫,對我的成長有着不一般的意義,即便我當下腦中並沒有這樣的認知,但就默默記住了並在日後成為我尋根究底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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